書寫寂寞都市寓言《空氣人形》Air Doll
文∕小智
(本文內含部分劇情，請謹慎觀看)
「我是個充氣娃娃，人類處理性慾的代替品，我是…。」
一句欲言又止的話語，二度在片中透過人物口白呈現，這是充氣娃娃小望(裴斗娜Du-na Bae飾演)對自己無奈的認命，同時也是想要反抗現狀的不認命。在是枝裕和(Kore-Eda Hirokazu)的新片《空氣人形》(Air Doll)當中，原本無生命的充氣娃娃突然有了「心」而甦醒，她宛如新生嬰兒般接觸這陌生的世界，觀看窗外、撫摸泥土、腳踏實地，感受她的感受，並學習如何去當一個「人」。然而不同於人類的血肉之軀，「空氣」構成了她的血肉，但軀體依舊是一慣的冰冷。而從她的誕生之始，便註定她最後的悲劇命運，也帶給觀眾數聲的無奈嘆息…。
是枝裕和是我欣賞的日本導演之一，從《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》(Nobody knows)的社會關注，到《花之武者》(Hana)的人道關懷，再到《橫山家之味》(Still Walking)的親情自省，相隔一年來到這部新片，主題除了融合上述三者之外，更加進「愛情」因子，即使焦點眾多，但依舊不失其一貫的細膩生活關注，並體現人跟人之間的疏離與關懷。相較幾部前作溢滿光線的開場，本片反而從夜間破題，讓我一度以為導演風格是否就此轉變？然而我多慮了，全片風格仍維持導演一貫的詩意與雲淡風輕，甚至還在後段參雜那麼點金基德(Ki-duk Kim)式的殘酷況味，但最後還是回歸到我們所認識的是枝裕和。
閱讀劇情簡介，也讓我以為這將會是日本版的《充氣娃娃之戀》(Lars and the Real Girl)，同樣都在講人類跟充氣娃娃之間的曖昧，但相較《充》片的寫實氣氛，本片反而超脫現實，雖然美好卻也宛如殘酷童話。也因為是童話，所以觀眾不必把持過多理性與邏輯去看待這部電影，所以就算劇情與人物反應有諸多不合邏輯之處，也是可以被諒解的。或許導演正想要以這則愛情童話作為手段，去表述他那充滿隱喻的都市寓言也說不定。
「寂寞」，是全片最深刻的焦點主題。影片初始，中年男子秀雄(板尾創路Itsuji Itao飾演)獨自搭乘電車，等回家沒過多久之後，就開始跟充氣娃娃做起愛來。對秀雄甚至大多數人來說，或許充氣娃娃只是用來排遣寂寞的用品，是情慾、玩具、替身的代名詞，但導演卻從反向角度切入，透過充氣娃娃去看待周遭人物及這個世界。這是一種微妙的「互視」，人跟娃娃本來就相異，就算彼此交媾仍舊無法填補空虛，不過換個想法，就算是人跟人產生激情，也不一定得以滿足彼此心靈，於是人跟人、人跟娃娃之間，好像也就沒什麼差異了，這是全片高明的「異中見同」。又或是充氣娃娃小望，愛上了出租店同事純一(Arata飾演)。一次工作中的意外，讓小望不小心割破自己而開始洩氣，但見她洩氣的部位，正好是在手腕，一如現實生活不斷發生的割腕事件，只不過是一方洩氣，一方流血，但兩方同樣都有剝奪生命的危機，再現出另外一種獨特的「異中見同」。透過此類手法，藉以模糊劇情中同與異、虛與實的對比，成就出一種曖昧不明的迷離性。
除了寂寞，導演同時帶出他作品中不可或缺的「生活面貌」，甚至不遺餘力在片中安排多組互不相關的人物，藉此表達這項理念。其中有獨居老人、愛美的中年女人、宅男、暴食女等等，而將這些人物反映到現實生活，就好似一幅東京浮世繪。看片當下，其實我並不期待導演會讓這些角色產生關聯，不然文本就會太過斧鑿刻意，也太不像是枝裕和的以往作風。然而芸芸眾生猶如我們，生活在這大都市當中，每天與各色人物照面接觸，但等回到家中，面對空蕩蕩的房間，依舊還是感到孤獨，感到寂寞，才發現人際之間的疏離，也常伴我們左右，看著電影，也似乎讓我聯想到了自己…。
既然影片以充氣娃娃為題，當然諸多性愛的隱喻，也足以撥動觀眾意淫的神經。就像純一即時搭救洩了氣的小望，在手腕割破的地方貼上膠帶，並開始對小望的充氣孔呼氣。透過純一口中的氣息「進入」到小望體內，藉此達到另類的高潮，既可愛且淫而不穢。裴斗娜在這段的表演也十分精采，精確呈現充氣娃娃從洩氣直到飽滿的物理狀態，且於其他段落也有細膩表現，想必花了不少工夫去揣摩演練。另一方面，或許也歸因是枝裕和本來就是位會調教表演的導演，想當年那部《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》，甚至還讓男主角柳樂優彌(Yuya Yagira)登上坎城最年輕影帝寶座。因此，觀賞是枝裕和的電影，向來就不需要擔心演員的表現，而演員與導演合作無間的呈現，也提高全片的精采層面。
引人目光的題材，保持水準的發揮，《空氣人形》確實有值得一看的價值。以那素描般的淡雅色調，漫遊般的輕盈步調，猶如一陣微風輕撫臉龐，善良而且無害，讓人心醉神往，卻又心碎收場，如此既甜美又苦澀的觀影體驗，也算是另一種影片的魅力所在了吧。
最後，我想要對小望說：「其實妳並不只是個充氣娃娃，人類處理性慾的代替品，妳也是個人類，比人類還要更加美好的人類。」
■■延伸閱讀■■
雲淡風輕的溫暖感動《橫山家之味》Still Walking － 小智
●●《空氣人形》電影海報●●
★★《空氣人形》電影資訊★★
外文片名：空气人形(日)、Air Doll (英)
日本上映日期：2009/09/26
台灣上映日期：2010/01/15
國別：日本
類型：劇情
發音：日語
片長：116min
發行公司：Engine Film(日)、原子(台)
導演、編劇：
是枝裕和Kore-Eda Hirokazu (日本籍，1962年出生)
1995【幻之光Maborosi】
1998【下一站，天國After Life】
2001【這麼遠，那麼近Distance】
2004【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Nobody Knows】
2006【花之武者Hana】
2008【橫山家之味Still Walking】
演員：
裴斗娜Du-na Bae 飾演 Nozomi【駭人怪物 The Host】
(韓國籍，1979/10/11出生)
●●小智觀影備註●●
觀賞時間：2010/01/12(二)19:00
觀賞地點：信義威秀影城(特映)
電影評價：7.5(1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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