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痛故我在《蛇信與舌環》Snakes and Earrings
文∕小智
(本文內含部分劇情，請謹慎觀看)
影片撥畢，場燈逐漸亮起，我依舊坐在位置上，久久無法站起，想要逃脫電影所壟罩的巨大鬱悶，卻又是如此地力不從心，猶如一根無形的針刺進自己心中，所流出的滾燙鮮血，幻化為眼眶四周那不爭氣的淚水…。
又或是我思想陳舊，面對儒家所言：「身體髮膚，受之父母，不敢毀傷」云云，雖然時常因為自己的不小心，造成身體上的累累傷痕，但面對那自發性的「穿環」與「刺青」行為，對我而言還是小生怕怕，敬謝不敏。再者，穿環造成的洞可以隨著時間自行癒合，但刺青所留下的圖案，就會是跟隨自己一輩子的印記，就算雷射也無法完全消除。
觀賞蜷川幸雄(Yukio Ninagawa)新片《蛇信與舌環》(Snakes and Earrings)，對我而言是十分震驚的體驗！一方面是演員們無上限的性愛尺度，另方面是角色們滿臉是環，全身幾乎佈滿浮世繪般的刺青圖案，畢竟不一樣的行為模式，取決於不一樣的思考方式，穿環與刺青是人們自行選擇的價值與生存方式，我們都應當予以尊重，而非以異樣眼光去看待他人。
這是一個殘忍又令人心碎的愛情故事，那殘忍而又黑暗的劇情氛圍，表述三位遊走社會邊緣的男女，他們迷失的靈魂找不到出口，只能藉由所謂的「身體改造」而達成自己生存於世的意義。這不禁讓我想起大江健三郎(Oe Kenzaburo)小說當中，不斷彌漫的存在主義與虛無主義，又或是人類面對現實世界時的冷漠與無能為力，同時也讓我聯想到谷崎潤一郎(Tanizaki Junichiro)小說中充滿感官唯美慾望的惡魔主義，似乎都可以跟本片互通一氣。
「唯一讓我感覺活著的時候，就是當我感受到痛的時候。」
這是女主角璐薏(吉高由里子Yuriko Yoshitaka飾演)在片中的內心獨白，也是全片讓我感受最為深刻的一句話。她受龐克男友阿瑪(高良健吾Kengo Kora飾演)的影響，也想跟阿瑪一樣擁有蛇一般的分岔舌頭－「蛇舌」，同時也想要在身上刺上龍的印記。璐薏本身就有被虐傾向，藉由「穿」、「刺」等行為，正好達到她被虐時的快感，同時也讓替她刺青的阿柴(Arata飾演)，因為她臉上痛苦的表情，達成施虐者征服被虐者的極樂快感。接著再以符號學來作解讀，當阿柴把穿舌環的針由下而上插進璐薏舌頭的那一剎那，或是當刺青工具接觸璐薏皮膚時的陣陣痛楚，都猶如阿柴將自己的陽具插(刺)進璐薏體內，一攻一受，兩人皆獲得不同程度的滿足，而這群人的性愛關係，不論男女抑或男男，都是建立在痛感之上。也因為施虐與受虐達到的官能慾望，連帶呈現角色在社會生存時的墮落與掙扎，也因而讓觀眾看到高度社會化後的日本，背後存在的空虛、暴力等社會問題。
「大家都不知道為何而活，只要你告訴對方為什麼活著，他就會全聽你的。」
這是阿瑪對璐薏有感而發所說的對白，同樣意味深遠。糜爛迷惘的青春，人云亦云的世界，璐薏選擇讓蛇舌跟刺青成為她的生存之道，但當某天達成目的之後，一連串巨大的空虛又撲天蓋地朝她襲擊而來。我想每個人都經歷過這種感覺，讓人不知所措，讓人憂鬱難過，有人甚至耐不住這種感覺而步上絕路。冷靜去作思考，其實璐薏的心靈是脆弱且不成熟的：她自私自利，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，用身體代替金錢換取她的存在意義，甚至連阿瑪的本名都不想知道。又或是她害怕失去這兩個男人，所以才會在危機當下幫阿瑪染髮，幫阿柴更換薰香。不過看在別人眼裡，她根本就是個壞女人，但看在我眼中反而覺得她也沒什麼錯，至少她在做可以讓他們「活著」的事。換個想法，片中的男女關係乍看複雜，實則簡單純粹到不行，他們只不過是用自己想要的方式讓自己活著，或是證明自己活著，如此而已。
原著小說作者金原晴(Kanehara Hitomi)，不過是位不滿27歲的女生，便在19歲成為日本芥川賞最年輕作家。透過本片的影像陳述，讓我更有興趣回頭去翻閱小說，一方面在於我挺愛這類透視人們心靈空虛與疏離的作品，另方面是由於電影對璐薏的角色陳述有限，例如璐薏面對兩個男人的情感，或是她心中更多的內在思考，在電影中確實是少了一些，反而較為專注男女之間的痛癮與情慾流轉(以及性愛場面)，希望小說能彌補上述方面之不足。
雖然在電影當中，阿瑪的驟逝是非常突兀的，原因甚至也非常隱晦，然而阿瑪的死卻是推動劇情非常必要的轉折。「唯有死亡，才能迎接新生；唯有結束，才能造就開始。」阿瑪在璐薏的生活中消失了，但也只有阿瑪的死，才能讓她重新找到生存的意義。於是在最後一個鏡頭，我們看到璐薏蹲在(人生的)十字路口徬徨，似乎就默默暗示一個嶄新的開始。我想《蛇信與舌環》一方面塑造悲劇宿命，另方面也提供讀者觀眾一絲的光明希望，也說不定吧…。
●●《蛇信與舌環》電影海報●●
★★《蛇信與舌環》電影資訊★★
外文片名：蛇にピアス(日)、Snakes and Earrings (英)
日本上映日期：2008/09/20
台灣上映日期：2010/03/12
國別：日本
類型：驚悚
發音：日語
片長：123min
發行公司：Amuse Soft Entertainment(日)、倍司特(台)
導演、編劇：
蜷川幸雄Yukio Ninagawa(右二) (日本籍，1935/10/15出生)
2003【青之炎The Blue Light】
2004【伊右衛門之永恆的愛Warau Iemon】
演員：
吉高由里子Yuriko Yoshitaka 飾演Louis【你的朋友Kimi no tomodachi】
(日本籍，1988/07/22出生)
高良健吾Kengo Kora 飾演Ama【一百零八Hyaku hachi】
(日本籍，1987/11/12出生)
Arata 飾演Shiva【20世紀少年Twentieth Century Boys】
(日本籍，1974/09/15出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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